時如逝水，永不回頭，人世間滄海桑田，曾經的白夢澤早就消失在洪流之中。

唯獨那幽深的地底從來都不曾變過，巨大的石刻蓮臺上三座棺槨靜靜躺著，倏地其中一座發出耀目的光華，棺蓋朝左滑開，瑩白如玉的手臂從內伸出。

“縉雲......”一聲來自亙古的聲音響起，湛柳睜開了一雙明亮的眸眼。

起身從棺槨裏爬出，她呆楞楞看著身旁的兩座，露出愴然之色：“巫炤、司危。”

打開棺蓋一看，他們竟然還存著氣息？！

“你們醒醒！”她趕緊呼喊著他們，希望他們可以從睡夢之中醒過來。

可惜沒有用，他們就像醫院中的植物人，吊著那最後一口氣，卻不會醒來。

她苦澀一笑又蓋好棺蓋，不再打擾他們，身形極不穩當走到了一側較小的蓮臺，雙腿微躬，手指輕撫。

“太歲，你知道縉雲在何處麽？”時間不知過去多久，太歲上的兇煞之氣都散去了不少，陷入了沈寂。

她垂首黯然：“果然，時間已經過去太久，大家都不在了，縉雲不在，師父不在，嫘祖不在......”

那一個個熟悉的名字再也聽不見似的，只有她一人還存在於世。

墓穴的構造、陣法都是她所熟悉的那種，思緒回轉後她什麽都沒拿，唯獨取了自己的弓順著由長明燈引路的長長的甬道打開巨大的石門走了出去。

溫暖燦爛的陽光在林中時不時變幻位置，她努力睜開適應完畢的眼眸仰頭看著。

“不知現在世間如何？去看看吧。”

不過睡了很久很久，她這一身的裝束，和她的白發紅眸只怕會嚇到人，只是她想要隱藏，該是沒人能發現。

於山林間竄動來到了附近的一座小城鎮，偷偷摸摸躲在一處無人能見的角落處俯瞰，來往之人身上著著的是花色繁多的齊胸襦裙。

掐指算了算，她似乎睡了約莫三千年。

曾經的錢幣羽貝是沒法用的，她現在可以說窮得叮當響，墓穴中的陪葬品算是古董，可那是大家幫自己準備的，也不會去動。

“唉——”只怕師父他們根本想不到，自己醒來遇到第一件難事就是窮。

要不，她去打些野味賣錢？或者算一算何處有無主的金子，拿上一塊過來。

蹲在那兒糾結了許久，突然聽見小孩子軟糯的聲音：“姐姐，你在幹什麽呀？”

“......”她心下一慌立即閃身消失。

留在的小孩子嚎啕大哭起來：“哇，爹爹，有鬼！”

聞聲趕來的男子四處張望了下，揉了揉小孩腦袋：“二丫，大白天哪來的鬼，說什麽胡話呢。”說完他抱著小孩子就離開了此地。

看著他們離開，湛柳松了口氣，繼續在城中走了走，當然沒人發現她的存在。

忽然，一個張貼著很多榜單的木牌映入眼簾，她念了念後眼前一亮：“俠義榜，有錢！”

趁著大家不註意她把俠義榜都揭了，找了幾個不需要現身的活兒就幹。

什麽去山上采藥，什麽去釣魚，什麽尋找失物，實在太簡單了，而且報酬還可以。

半個時辰，挨個送完，在指定地方得到了賞錢，她趕緊摸到了一家成衣鋪子。

雖說穿得怪異，頭上還頂著一個碩大的荷葉帽子遮著頭發和眼眸，但聲音如清泉般好聽。

賣衣服的老板楞了楞，就拿了衣服過來，湛柳直接遞錢過去，一把抓走衣服就溜。

盯著手裏的錢，老板哭唧唧伸手道：“客人，錢給多了！”

換上一身普通的襦裙後，湛柳對著清澈的溪水洗了把臉，洗著洗著她的雙手按著岸邊濕噠噠的泥土，緊緊抓著。

白嫩的面容上勾勒出失落的表情：“真想和縉雲一起看看。”

收拾了下心情，她把自己一身西陵服飾打包好背在身上，這是她身份的證明，是她不願意丟去的。

又來到了城中，湛柳打聽了一聲得知現在是聖元帝的天下，這個城鎮附近有個黃帝陵。

“黃帝陵......師父。”作為徒弟，她也該去上柱香。

身上的錢還有些許，她買了整整一籃的線香爬到黃帝陵所在的山上，現在還不到祭拜黃帝的時候，山上人煙稀少，三三兩兩。

她到了石碑前時一個人都沒有，於是乎直接揮手點燃了所有香插在鼎爐中的香灰內。

“師父，徒兒醒了，會好好活下去，你們勿要擔心我。這樣的結果，我早就想過的。”

湛柳深深跪拜了下，不再留戀此地，直接掠身下山。

只是下了山，她有些迷茫，不知自己該去何處，略微一思索，她想了想如今的都城是長安，可以去看看。

但怎麽去？怎麽走她都不知道，時不時再朝天上看著，禦劍飛過的，坐鷹飛的，額，好像還有個坐鯤鵬的。

她不會飛......靠兩條腿會廢的，要用陣法傳送也得知道目標何處呀。

要不然她去蹭個鯤鵬坐坐！

施展了傳送術一下傳送到了碩大的鯤鵬背上，鯤鵬上的幾個人瞬間懵了，拔出武器。

“你是誰？”

“不好意思，在下湛柳，想前去長安，故而上來求助。”湛柳心中埋怨了下自己，睡了幾千年，腦袋都糊塗了，這一下子肯定是嚇到了人。

其中一名綠衣小姑娘眨了眨眼忍不住靠近她：“姐姐，你身上好好聞，好舒服。”

“長安？”另一名藍白色鑲金邊衣物有著很多偃甲的男子道，“可是我們不去長安。”

“等等......你們身上縈繞著點兒魔氣！”湛柳倏地瞪大眼眸，眼神憎惡。她絕對不會認錯，就是魔氣，當初西陵中廝殺血戰，魔氣彌漫整座城池，那是她永遠的夢魘。

她深深吸了口氣，緊攥手中長弓：“又有魔來到人界麽？”

灰色衣袍的男子凝視著他念著：“湛柳，好像哪兒聽過。”

忽的，他想了起來：“三千年前，軒轅黃帝有徒名湛柳，善使弓，戰死西陵，難道？！”

“西陵，真是近在昨日的名字。我正是軒轅黃帝的那位徒弟——湛柳。”

眾人更是驚訝：“可是你不是死了麽！”

“是呀，我是死了，可卻又從墓中醒來。對了，你們還沒說魔氣是哪兒來的。”她對眼前的幾人感覺很熟，可是一時間真的想不起來他們是誰。

果然，睡久了就傻了。

偃師男子咬牙切齒憤憤道：“是心魔，是流月城。”

流月城三個字一出口，她的記憶都蘇醒一般。

他們是樂無異、夏夷則、聞人羽和阿阮，那麽現在是到了古二的年代。

“原來是這樣，流月城我聽過，當年補天之時，他們自請入流月城幫忙，然而補天之後大地濁氣蔓延，他們只能留在九天之中，伏羲為了不讓五色石的秘密流出，就在流月城外設下伏羲結界。心魔，是魔域中的一種較為低等的魔物，善玩弄人心，喜吸收人的七情六欲。”湛柳做了次百度百科解釋了一下。

說來，她當年可是同那個心魔一起死的，心魔，真是惡心。

“上古的人都這麽厲害的麽？感覺你什麽都知道一樣。”樂無異摸了摸腦袋說道。

阿阮靠近著湛柳，結果觸碰到她的弓時又退了兩步：“你的弓，好重的煞氣。”

湛柳掂了掂自己的弓笑道：“你們想知道我是怎麽死的麽？數千年前，魔族入侵常世，首當其沖就是西陵，作為西陵祭司自當護佑族中之人，我的弓下飲了不知多少魔的血。漫天的血色，紫黑色的魔氣，永不會忘記，最後我戰至力竭與心魔同歸於盡。”

“一只心魔就那麽可怕，那你們當初......”

“都是過去的事了，不必再提，你們說說你們打算怎麽辦。”

他們說出了事情的經過，說明了他們打算去做的事。

“劍心呀，你們不必去找，要去流月城我可以幫你們，正好我也沒事，也想會會那只心魔。”

這話是真的，當年為了破開空間縫隙她查過許多許多，對破開結界這事拿手得不行。

而且睡了幾千年，她的力量更為精純，更為強大。

“此話當真！”

“嗯。”她微微頷首。

禺期從昭明劍中現出了身：“所言非虛，她手中的弓可不弱。”

得到了肯定後，他們即刻折返準備與秦煬他們會合，直接入流月城。

坐在寬厚的鯤鵬背上，湛柳握著阿阮的手腕道：“你的靈力不斷流失著，我幫你。”

說起來，若不是她醒得太晚，已經做不了太多的事，她很可能會直接在心魔出現的時候就幹掉它，順便再幫流月城一把。可如今，晚了。

“唉？”阿阮呆呆看著她唇角的笑意。

湛柳割破手指擠出一滴鮮血滴入了阿阮的掌心之中，眨眼工夫就消失不見。

夏夷則心下一慌：“湛柳前輩，你這是？”

“我的血液飽含著生機，要不然你以為我當初怎麽撐著幹掉那些數不清的魔物，”她拍了怕阿阮的肩膀，“這樣你不妄動靈力，應該還能撐上幾十年。”

“......謝謝。”阿阮感受到了自己體內充盈的力量，笑著回了回湛柳。

重活一世，沒什麽好顧忌的，湛柳隨心所欲，想做什麽就做什麽，才不管胡七八糟的。

鯤鵬的速度很快，被伏羲結界包裹著的流月城近在眼前，巨大的矩木清晰展現在眼前，即使表面看著還是蔥綠，內裏卻是空空蕩蕩。

流月城毀滅，不過旦夕之間。

她手腕輕轉，靈力化作一道箭光離弦而出，直接擊中伏羲結界的最弱之處，結界登時碎裂成點點銀光飛舞他們身側。

“走吧。”

說完，湛柳沒等樂無異他們，直接閃身沒入城中，順著魔氣最濃重處尋去。

作者有話要說：  emmm，去幹掉心魔再去魔域浪一圈再回墓地睡覺，下一次就放出棲霞牌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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